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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昏的余晖洒在农家小院的土墙上，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金色。院角的老槐树下，阿秀正弯腰拾掇着晾晒的玉米，汗珠顺着她微红的面颊滑落，在斜阳里闪着细碎的光。她抬手擦了擦额角，一抬眼，便撞上了刚踏进院门的铁柱的眼光。
铁柱是隔邻村的木匠，这几一样平常来帮阿秀家修补院墙。他身段高峻，手掌粗糙，可眼神里总藏着一种与她见过的其他男子差别的工具——温顺，甚至有些怯生生的闪灼。阿秀低下头，手里的行动却不自觉慢了下来。她不是没听过村里人的闲话，一个未亡人，一个只身的壮年男子，来往多了，难免惹人臆测。
可铁柱的资助实着实在，修葺猪圈、加固门框，甚至默默劈好了够烧半个月的柴火。她没法拒绝，也不肯拒绝。
这一天，铁柱递过来一碗刚摘的野莓，紫红色的果实还沾着露珠。“尝尝，后山摘的，甜。”他的声音低低的，眼光却灼人。阿秀接过碗时，指尖不经意掠过他的手掌，两人都像被火燎了一样平常迅速缩回。院子里静得只剩下远处几声鸡鸣和风吹过叶片的沙沙响。她捏起一颗莓子放入口中，酸甜的汁液在舌尖漫开——就像她现在的心事，显着想压下去，却愈发清晰。
铁柱没马上走，他靠在锄头柄上，有一搭没一搭地提及山里的见闻，野猪糟蹋庄稼，溪水今年浅了不少。阿秀一边听，手下揉着晾干的被单，心里却乱成一团麻。她知道他在没话找话，她也知道自己在有意无意地延伸时间。太阳徐徐沉下山脊，天涯晕开一片暧昧的橘红，像极了两人之间未曾挑明却悄然滋生的情愫。
有一次他靠得太近，教她怎么牢靠篱笆桩，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畔。阿秀屏住呼吸，手心里沁出薄汗。她想退开，脚却像钉在了地上。铁柱似乎也察觉了这过近的距离，喉结转动了一下，最终只是哑声说：“这儿得扎深些，不然风雨一来就倒了。”那一刻，她突然以为，他说的或许不但是篱笆。
夜色渐浓时铁柱才告辞，阿秀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融进暮色，心里空落落的。她转身回屋，却发明他落下一件外衫在柴堆上。粗布的质地，带着淡淡的汗味和草木清气。她捏着那件衣服，站了许久，最终没有追出去。
几天后的一个午后，骤雨忽至。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瓦片上，院子里马上腾起一片白茫茫的水汽。阿秀慌着收衣服，一转身却见铁柱冒着雨冲进院门，手里举着顶破凉帽，全身湿透，样子有些狼狈。“雨太大了，顺路……躲一下。”他抹了把脸上的水，眼神躲闪着诠释道。
阿秀忙让他进屋，心下却明确，从他家到这儿，基础不“顺路”。
屋里狭窄，空气似乎一下子稠了起来。阿秀递过干布巾，铁柱接过时手指微微发颤。窗外雨声轰鸣，屋内却静得能听到相互的呼吸。他坐在炕沿，她站在灶边烧水，谁也没语言，某种粘稠而滚烫的工具却在私下流动。水沸了，白汽氤氲升腾，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。阿秀沏了碗姜茶递已往，他接碗时握住了她的手腕，很轻，很快又松开。
“阿秀，”他突然启齿，声音被雨声衬得格外降低，“我……”后半句却卡在喉咙里，化作一声稍微的叹息。她抬眼看他，撞进一双深潭似的眸子里，那内里的情绪太多太重，让她心口发紧。她知道他想说什么，她也知道自己该怎样回应——理智告诉她该摇头，该退后，该维持这寡居生涯中该有的清白距离。
可她却闻声自己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像叹息，也像允诺。
雨徐徐小了，檐水滴答，敲着石阶，也敲在两人心上。铁柱站起身，却没连忙脱离。他站在门边，转头望她，眼神里有一种近乎疼痛的温柔。“院墙……都补好了，”他顿了顿，“以后……我还能来吗？”阿秀没语言，只是将之前他落下的那件外衫默默递还给他。指尖相触的瞬间，他反手握住了她，很紧，但很快又榨取地松开。
他走了，脚步声在雨后的湿润土地上渐行渐远。阿秀倚门而立，手里还残留着他刚刚握过的温度。斜阳钻出云层，给小院染上一抹柔光。她知道，有些工具再也回不到以前了——那些刻意坚持的距离、那些不即不离的回避，都在这个雨天彻底失了效。她垂头，轻轻摩挲着指尖，嘴角牵起一个连自己都未察觉的、极浅的弧度。
暧昧如藤，无声攀绕，终是在这座小小的农家院落里，扎了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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